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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盾AI | 人工智能生成文章的可版权性认定案例解读

2025-01-22 09:22:43


人民法院案例库:

深圳市某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诉上海某科技有限公司著作权权属、侵权及不正当竞争纠纷案

入库编号:2023-09-2-158-005

案例说明和裁判

原告深圳市某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诉称,其关联企业开发的Dreamwriter智能写作辅助系统创作的财经报道文章被被告上海某科技有限公司未经许可复制并在其网站上传播。原告认为,被告的行为侵犯了其信息网络传播权,并构成了不正当竞争。原告请求法院判令被告停止侵权行为、消除影响、赔偿经济损失及合理开支。

法院经审理查明,Dreamwriter软件由某某科技(北京)有限公司开发完成,并享有著作权。该软件已许可给原告使用,且原告运行该软件所创作的作品的著作权归原告所有。原告在腾讯证券网上首次发表的涉案文章是由Dreamwriter软件根据股市数据和特定算法自动生成。被告在其网站上发布了与原告涉案文章标题和内容完全一致的文章。

法院认为,虽然涉案文章是由机器自动生成,但其在内容的选择和编排上体现了原告独特的表达意愿和创造性劳动,因此具有独创性,属于著作权法保护的作品。被告未经原告许可复制并传播涉案文章的行为侵犯了原告的信息网络传播权。

最终,法院判决被告赔偿原告经济损失及合理维权费用人民币1500元,并驳回了原告的其他诉讼请求。双方当事人均未提出上诉,一审判决已发生法律效力。

Dreamwriter软件所涉及的人工智能

2015年9月,腾讯公司推出了国内首款智能写作机器人——DreamWriter,开启了机器写作的新篇章。

DreamWriter是基于人工智能技术,运用自然语言处理、机器学习等算法,通过对大量文本数据进行分析和训练,从而实现自动写作的智能机器人。它可以依据使用者输入的标题、关键词等信息自动生成一篇完整的文章,并支持文章摘要、标题、导语等内容的生成。

DreamWriter主要用于财经、体育等新闻领域的报道,以及其他各类文章的撰写。它能够在短时间内生成一篇高质量的文章,大大提升了写作效率,并准确把握文章的主题、结构、逻辑,使文章更具说服力。

和目前所熟知的AI相比,Dreamwriter是一种自动化新闻写稿机器人,它主要依靠算法在第一时间自动生成新闻稿件,能够快速输出分析和研判,并在一分钟内将重要资讯和解读送达用户。现代AI(如ChatGPT)在功能和应用上更为广泛和复杂。现代AI不仅能够进行新闻写作,还能进行语言翻译、图像识别、自然语言处理等多种复杂任务。现代AI的核心在于其生成式能力,即能够创造新的内容,而不仅仅是基于现有数据的分析和报告。

人工智能生成物的可版权性

关于这点,法院的判决给出了系列的说理。

涉案文章是一篇股市财经综述文章,属于文学领域的表达,具备可复制性。因此,涉案文章是否构成文字作品的关键在于判断涉案文章的是否具有独创性。

  首先,判断涉案文章是否具有独创性,应当从是否独立创作及外在表现上是否与已有作品存在一定程度的差异,或具备最低程度的创造性进行分析判断。涉案文章由原告主创团队人员运用Dreamwriter软件生成,其外在表现符合文字作品的形式要求,其表现的内容体现出对当日上午相关股市信息、数据的选择、分析、判断,文章结构合理、表达逻辑清晰,具有一定的独创性。

  其次,从涉案文章的生成过程来分析是否体现了创作者的个性化选择、判断及技巧等因素。根据原告的陈述,原告组织包含编辑团队、产品团队和技术开发团队在内的主创团队运行Dreamwriter软件生成包含涉案文章在内的财经新闻类文章。涉案文章的生成过程主要经历数据服务、触发和写作、智能校验和智能分发四个环节。在上述环节中,数据类型的输入与数据格式的处理、触发条件的设定、文章框架模板的选择和语料的设定、智能校验算法模型的训练等均由主创团队相关人员选择与安排。涉案文章的创作过程与普通文字作品创作过程的不同之处在于创作者收集素材、决定表达的主题、写作的风格以及具体的语句形式的行为也即原告主创团队为涉案文章生成作出的相关选择与安排和涉案文章的实际撰写之间存在一定时间上的间隔。法院认为,涉案文章这种缺乏同步性的特点是由技术路径或原告所使用的工具本身所具备的特性所决定的。原告主创团队相关人员的上述选择与安排符合著作权法关于创作的要求,应当将其纳入涉案文章的创作过程。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实施条例》第三条规定,著作权法所称创作,是指直接产生文学、艺术和科学作品的智力活动。据此,具体认定是否属于创作行为时应当考虑该行为是否属于一种智力活动以及该行为与作品的特定表现形式之间是否具有直接的联系。根据本案查明的事实,显然,本案中原告主创团队在数据输入、触发条件设定、模板和语料风格的取舍上的安排与选择属于与涉案文章的特定表现形式之间具有直接联系的智力活动。从整个生成过程来看,如果仅将Dreamwriter软件自动生成涉案文章的这两分钟时间视为创作过程,确实没有人的参与,仅仅是计算机软件运行既定的规则、算法和模板的结果,但Dreamwriter软件的自动运行并非无缘无故或具有自我意识,其自动运行的方式体现了原告的选择,也是由Dreamwriter软件这一技术本身的特性所决定。如果仅将Dreamwriter软件自动运行的过程视为创作过程,这在某种意义上是将计算机软件视为创作的主体,这与客观情况不符,也有失公允。因此,从涉案文章的生成过程来分析,该文章的表现形式是由原告主创团队相关人员个性化的安排与选择所决定的,其表现形式并非唯一,具有一定的独创性。至于Dreamwriter软件研发人员的相关工作与涉案文章的独创性之间有无直接的关联,考虑到本案的实际情况以及软件著作权人已和原告约定其使用授权软件所创作的作品的著作权归原告所有,已无查明必要,在所不问。

综上,从涉案文章的外在表现形式与生成过程来分析,该文章的特定表现形式及其源于创作者个性化的选择与安排,并由Dreamwriter软件在技术上“生成”的创作过程均满足著作权法对文字作品的保护条件,法院认定涉案文章属于我国著作权法所保护的文字作品。

关于AI生成文章可版权性的进一步探讨

司法判决中认可生成文章具有版权的核心要点是人类智力在其中的参与程度。本案中,原告主创团队在多个角度的工作安排与选择上与涉案文章的特定表现形式之间具有直接联系,因此可以说主创团队的智力活动极大地影响了文章生成的水平即通常所说的独创性。如果我们仅将Dreamwriter软件自动生成涉案文章的这两分钟时间视为创作过程,确实没有人的参与,但软件的启动是人类给予足够的输入条件之后触发的行为。如果仅将Dreamwriter软件自动运行的过程视为创作过程,这在某种意义上是将计算机软件视为创作的主体,这与客观情况不符,也有失公允。

如果从北京互联网法院在“春风送来了温柔”案中确认了使用Stable Diffusion的用户为人工智能生成内容(AIGC)的作者来看,其认定的标准和本案是类似的,即原告李某在生成图片的过程中进行了“智力投入”,包括输入特定的文本指令和参数,以及对生成的初始图片进行进一步的调整,以达到最终的视觉效果。这些行为体现了原告的选择、安排和审美个性的判断与表达,因此,该图片被视为原告的智力成果,并具有独创性。

但是如果如作者下面所示这样通过不停地重绘所得到的作者自认为满意的图片来生成具有著作权的图片是否可行呢?

上图和法律无关,作者要求AI重新再来一遍。

这回运气足够好,生成了本文所需要的图片,本文的第一个插图即使用了该图片,那么该图片是否具有著作权法的独创性呢?显然这样的图片的可版权性是很值得怀疑的,因为几乎没有体现人类智力中的创造性的因素,仅仅体现了个人的审美选择,因此和著作权法的第三条所言的“本法所称的作品,是指文学、艺术和科学领域内具有独创性并能以一定形式表现的智力成果”并不吻合。因为独创性要求作者在创作过程中必须进行了智力投入,包括选择、安排、设计等。这种智力投入使得作品具有了独特的表达形式。而AI生成的若干图片是作者无法直接干预和指挥的,这点和上面所述案例还有所不同。上个案例中的原告团队是可以控制AI生成文章的输入来影响机器学习从而一定可以影响输出文章的主要内容的,而这里作者只是提供一点提示词,然后就直接等待随机出来的图片一个个挑选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赌徒式的掷骰子过程,掷骰子过程形成的特殊数字组合是不能说归属于赌徒的创造性的,因为这个过程是个概率中的随机过程,赌徒无法控制出现的组合,就谈不上人的智力在里面起作用了。

因此在人工智能生成物的可版权性上面,美国版权法关于作品独创性的Feist标准值得我们借鉴,它对独创性的探讨包含两个方面:

1. 作品必须是作者独立完成的,不能是抄袭或复制他人的作品。这是版权保护的基本要求,也是判断作品是否具有独创性的前提。

2. 作品必须具有一定的创造性,这种创造性可以是极低的,但必须是存在的。Feist案中,法院认为电话号码按照字母顺序编排并未体现创造性,因此不能受到著作权保护。这一标准意味着,单纯地投入劳动或进行汇编、整理等工作,并不足以使作品具有独创性。

如果按照Feist标准,单纯地在AI生成的内容里面挑选自己满意的图片是没有独创性的,因此不具有著作权。但是当把这个图片放到本文中特定的位置,起到吸引读者注意,解释AI生成过程从而阐述法律观点的时候,此时就体现了本作者的个人编排、整理和一定的艺术表现形式,从而和本文一起成为著作权法里面所谓的作品,具有可版权性了。

联系方式

如果读者对文中所涉类似技术或法律问题需要进一步的了解和咨询,请通过微信或电话联系作者杨斌(18611326705微信同号)。

作者祝福

在这个辞旧迎新的美好时刻,愿法律的光芒照亮您前行的道路,让科技的力量为您保驾护航。愿您在新的一年里,不仅法律知识日益精进,AI应用也能更加得心应手。春节期间,愿幸福和健康伴您左右,家人团聚,笑语盈盈,让咱们共同迎接蛇年新春佳节!